談酒神當然就要談複調,談複調當然就要談角色語言。James Wood早在How Fiction Works說過,小說家至少要用三種語言寫作,即作家自己的語言,角色應采用的語言,以及無所不在的世界的語言,日常講話、報紙、辦公室、廣告等所用的語言。Azad受納氏等人影響,文體意識非常強,“課本扉頁、宣誓人、作業表麵的標簽、拚音下麵、蠟筆塗鴉、 獎狀空白處、信封表麵、申請書、memo一角、證件小字、打招呼、報告第一頁、自我介紹、實名認證、起立、印章、通知書右下角、 ppt第一頁、毛衣紋樣、有請、體檢表、公告某處、值日生、合同下方、古詩詞、一寸照片背麵、廣播、成績表、反思、請教、會議紀要、排行榜上方、請問在嗎、沙灘腳印、門票、喃喃自語、演講開頭、請假條.....”更不用說文中各種異軍突起的concrete forms,metafiction。南路宇宙裏的世界語言過於詭譎,現實生活中兩名K女士功不可沒。其一違逆實用原則亂卷各種文體,導致我們這一代的英文景觀過分蕪雜;其二提供文學土壤,導致小小幾本軟皮筆記竟上演從以簡單名詞數詞基本記事到後現代小說之蔚然大觀的微縮文學發展史。這兩位女士促生的紙麵文字景觀僅僅是南路宇宙所有思想的冰山一角,更不必說曇花一現的運動會宣傳稿或周測作文。要拍此地電影,一個道具師是絕對不夠用的。Azad當然能用不同時間的自己充當不同的個體,但還是十分經濟地結合了已有材料,譬如鄙人的斷章,譬如大黑(還是中藍?)上的飛花令記錄。,實際上,要寫好南路宇宙,托爾斯泰的獨白型寫法當然是遠遠不夠的,那樣與封頂兩千字的學生習作沒有任何區別。該鬼地方每個個體的自我意識都難以壓縮。不得不承認,行文較早時,Azad的三種語言中,“角色的語言”尚不夠嘈雜,比如黎亭晚與其同輩的語言有些難以區分,仍能明顯看出作者腔調,雖然南路宇宙略有極權風味,一代人也不應顯得太過麵譜。另外,廣義上的南路宇宙理應包含其中個體的前世今生、橫向關係,如肥大的草履蟲拖動成千上萬的纖毛,這纖毛即每一個體的私人背景。南路宇宙的主要組成部分當然還是老湛,北方人、外國人(不多而已)、混血兒等便自動充當起少數族裔,當然沒有西方思想毒害的前提下沒多少人愛主動關心這一點,優績主義仍然是劃分階級的第一動力(這一點作者也許顯然不能切膚體會)。在“atomized”一詞用濫的我們的南路宇宙,仍然橫貫千絲萬縷的紅石蛛網,一牽則觸發喧嘩。Azad選擇關注自身命運,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至於《藍河》中角色語言需不需要嘈雜,我後麵會說明。,鑒於作者背景,亦不妨說《藍河》屬於宅文化的産物,新世紀需要EVA,而後疫情時代也呼喚著天上來河的滌蕩。高度封閉的南路宇宙正是不折不扣的宅,宅到天荒地老,宅到滄海桑田,散發著淡漠的冷氣味。真嗣麵對明日香的困境於德馨樓重演時,沒有人關注主角細膩幽暗的複雜心理,隻是傳為校園奇譚,為南路宇宙增添文字。無論是宇宙無意識呼吸帶來的膨脹,還是集體訓練意識指導的有序文字,都不利於維護有機生態係統長久發展,《藍河》的個性寫作推動南路宇宙向某個方向的有力伸展,那個方向也許有小瓜蟲,也許有鹽粒,近來也因百年一遇的鴻運閃爍起微光,當然永遠逃離不出老湛文化的培養皿。自然Azad出於某些純粹美學追求逃避了一些母文化羞恥,南路宇宙與南方路之間的橋梁仍然寫著讀者自證不難,但我們能聽到在德馨樓下初號機在隱隱啓動。。